——以“湖北十堰张湾文化园景观设计”为例

温全平、王雅晴

华东理工大学 上海市 200237

摘要：叙事性景观通过景观叙事建立了新的美学观念，实现了景观作为人类文化载体的价值回归。文章从叙事性景观的概念入手，探讨了叙事性景观的类型、理论基础，概括了常用的叙事性景观设计方法，包括叙述秩序中的时间序列组织和空间序列组织，叙述内容中的直接叙事法和隐性叙事法。以湖北十堰张湾文化园为例进行了实证研究，最后指出叙事性景观曾经是也应该继续成为中国现代景观发展进程中的题中应有之意。

关键词：风景园林，叙事性景观，设计方法，湖北十堰

走进中国的古典园林，从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到亭台楼阁、空间布局，再到厅堂内的壁画屏风，无不在向观者叙说着一个个的故事、事件，叙说着中国古老文化的博大精深。从一个小的物件到一个空间布局，再到一个大的城市，可以说，任何事物都是具有一定叙事功能的[1]。

在中国近现代景观设计中，出现了一些单纯模仿西方景观形式的设计，而忽略了景观的叙事功能。然而在当代，景观已经不再是一个“造园”的概念。好的景观设计除了具有一定的审美功能、休闲娱乐功能、生态环境功能外，还应该有其独特的文化内涵。这就需要强化景观的叙事功能，把景观作为叙事者，通过明确的景观意向，向游览者提供可读的信息，让游览者能够了解景观空间所讲述的内容。

一、叙事性景观设计的概念及分类

1. 叙事性景观的概念

叙事就是讲故事，是人类本能上的一种表达方式。叙事实际上是喑示着人们通过所做的行为和体验的偶然性获得信息或知识的一种方式。叙事的媒介最常用的就是语言，但其他的艺术载体也可以承载情节,并传达所要表达的意义,如绘画、雕塑、音乐、影视等[2]。“景观叙事”通俗的讲就是借助景观空间和场所向人们传达一段地域文化故事、一个历史事件，使得接收者能够获得一些情感记忆、心灵感知、场所体验、文化脉络、理解和感受等。根据叙事的三要素，设计者就成了故事的叙述者，景观充当媒介，观者成为故事的接收者[3]。

2 叙事性景观的分类

根据表现主旨的不同，叙事性景观可以分为下面五种类型：

（1）宗教神话类景观：宗教神话类叙事性景观，不但传承了一个地域的宗教类型，也反映了当地的历史文化和生活方式[4]。例如，中国拉萨的布达拉宫，雅典卫城神庙，埃及的金字塔等等。

（2）追忆历史类景观：包括纪念性的景观、建筑，人们用景观设计来追忆一段逝去的历史，一段曾经的回忆。这些景观的出现，将过去的记忆重现，让一代代的新人了解自己民族的历史与文化，解释他们追逐本源的意识。纪念性景观大致包括纪念广场、有纪念性建筑物、纪念园 ( 墓园或陵园 )、纪念碑、遗址公园等[5]。

（3）地域文化类景观：每个地区都有自身的发展历史，经过时间的推移，一些地域文化就慢慢积淀下来，有的地区甚至会形成一些鲜明的地域特色。例如中国的江南水乡，老北京的四合院，云南、西藏的一些具有民族特色的建筑等等，无不展现了各个地区的地域文化。到不同的地方会给人带来不同的感受，这就好像是地域与人类的对话。

（4）主题事件类景观：主题事件类景观设计具有展示一系列主题及其包含内容的功能。迪士尼主题乐园就是其中一个比较有代表性的例子。这类景观设计主要先以主题来营造景观意向，然后通过景观意向来激发游者的回忆、联想与想象等，使游者理解景观，在空间上产生共鸣。

（5）探索未来类景观：科技展览馆和世博会等这些场馆的规划设计把世界最新的文化、科技、建筑艺术等呈现在世人的面前。在叙述历史篇章的同时，也诉说着未来的发展趋势[5]。

二、叙事性景观设计方法简述

1 叙述秩序

正如讲故事的时候，要对讲述的内容进行语言组织、段落组织一样，在对景观进行叙事设计时，要把景观空间作为故事内容的载体，对内容进行排列，从而组成合理的故事结构。

⑴ 时间序列组织

时间序列组织是以事件发生的时间为线索进行序列组织，将故事的情节按时间顺序进行组织，再把这些情节安排至相应的空间中。具体叙事方法有顺序法，倒叙法，插叙法、并叙法等等。顺序法是景观叙事的一般方法，即按照时间的顺序来叙述内容；倒叙法先叙述事件的结果，使空间产生悬念，更能引人入胜，吸引游者，同时也可以避免了叙述的平板和结构的单调，能增强景观空间的生动性；插叙作为事件/故事的补充，充斥在景观空间中，起到补充说明空间内容的作用；并叙是两个事件/故事的并置，表达一种对比的空间关系。

⑵空间序列组织

    空间序列组织取决于景观实体与游者身心感受的韵律，好的空间序列往往具有节奏感和韵律感。景观空间序列的节奏是通过空间中景观元素的有规律变化而体现[6]。

叙述秩序组织得当，能够增强空间的秩序感，使空间组织如同故事情节般跌宕起伏，营造更有魅力的空间秩序。

2.叙述内容

⑴直接叙事法

    直接叙事法的表达方式就是用直接明了的方式来叙述事件，让游者通过直接的方式来理解景观所表达的含义。在景观设计中，最直接的叙事方式就是用文字来直接表达内容。比如中国古典园林惯用的匾额楹联，现代景观空间的命名、空间中的文字运用等都是直接叙事法。

⑵隐性叙事法

所谓“隐”就是潜伏、深藏不露的意思。隐性叙事法表达方式比较含蓄，委婉地表达所要传递的内容和信息，需要使用者通过体会理解来解读。隐性叙事法包括隐喻、省略、反复、婉转等修辞策略的运用[2]。设计中可以通过景观元素与材料的运用、空间形态的变化等方法来表现隐性的叙事。

三、实证研究——湖北十堰张湾文化园景观设计

1 项目背景

项目位于湖北省十堰市的张湾区。张湾因车而建，因车而兴，是东风汽车公司的摇篮、湖北汽车产业长廊的源头、民族汽车工业的发祥地，见证了中国汽车工业的发展进程，孕育了一代代东风汽车人披荆斩棘、愚公移山奋斗精神。张湾文化园试图以景观的语言记录张湾40多年的发展历程，使这种精神代代相传，是一个典型的叙事性景观。基地为坡地，总面积2.4公顷，现状高差较大，最高点353米，最低点309米（见图3-1~3-3）。

     

 

2景观设计

⑴ 整体设计——叙述秩序

把张湾区的发展历程当做叙事的主线，用时间上顺序叙事的方法，安排了四个主要空间节点，讲述了张湾区汽车产业从新建时期的艰苦奋斗、遭受困难到逐渐发展壮大以及对未来的展望四个阶段，分别用艰苦创业、自强不息、春华秋实以及走向未来来命名（图3-4，图3-5），用特有的景观元素传达张湾人艰苦奋斗，永不言败的精神。

 

 

 

 

在空间布局上，利用场地有较大的高差，巧妙地以原始地貌中较为平缓的地形设置景观节点，较为陡峭的地形设置路线曲折的台阶，形成节点——廊道——节点的结构，符合叙事的节奏韵律；在景观含义上，则表达一种在寻求胜利的道路上虽然经历了无数的曲折和坎坷，但仍然有着勇往直前、不断向上的力量。

叙事方法：采用了直接叙事法，在每个空间开始的地方，放置文化石，通过文字与地图把各时期的发展背景交代清楚，让人们在大脑中形成一个初步的印象，进而通过游客的联想和想象，把景观元素、材料与空间形态与张湾的发展历程相结合，形成游客与景观的共鸣。

 

⑵分区设计——叙述内容

①60—70年代：艰苦创业篇

时代背景：60年代，东风汽车厂初创，地点设在秦巴大山深处。十堰在当时是一个仅有百人的小镇，当时一下子涌入了十几万建设大军，那么多人吃和住成了大问题。不管条件有多难，为了实现东风梦，东风人在当时拉开了一场艰苦卓绝的创业历程。创业初始，厂房建设没有保障，人们用石头搭建简易的干打垒围墙；没有房子住，人们搭建芦席棚……在这种艰苦的创业条件之下，才奠定了二汽以后快速发展的思想基础和物质基础。

景观叙事语言：

景观材料的隐喻运用：在这个区域的设计中，地面铺装上，主要是以沙子和毛石为主要的铺装材料，来营造出一种萧条、荒凉之感，隐喻创业之初的环境条件。花坛则是以芦席编织为贴面材料，对应了创业初期的“芦席棚精神”，同样营造一种创业环境艰苦                             的氛围（图3-6）。

干打垒景墙：在此项目的入口处用干打垒的概念设计了一个入口景墙，直观地反映出二汽人工作环境之恶劣（图3-7）。

劳动剪影雕塑：此处景观小品运用直接叙事手法，再现了创业之初二汽人当时的劳动场景，向观者展示了艰苦条件下劳动人民的工作状态（图3-8）。

集装箱婚房：当时住宿环境十分简陋，青年结婚只能用集装箱做结婚新房。此项目中按照1:1的比例设计了一个集装箱新房景观小品，内部用文字叙事的方法将故事与场景结合，让观者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当时小两口结婚时的情景（图3-9）。

     

②70—80年代：自强不息篇

时代背景：二汽人自强不息奋发图强，实现了生活和生产的共同进步。70年代中期，民间还流传着一段顺口溜：一条大街三栋楼，一个公园三只猴，一条马路三盏灯，一站汽车仨钟头。这些指的是十堰的旧面貌，展现了当时艰苦的生活条件。至1975年4月的大战黄龙滩，通过自己的劳动，引得了活水，解决了人们吃水的大问题。同期，二汽的生产任务也不断提升，1978年7月15日，首批民用东风五吨车实现批量生产。二汽当年即超过国家原定2000辆的计划，生产了5000多辆优质汽车，闯过了“亏损关”，第一次向国家上缴利润279万元，摘掉“最大亏损户”帽子。

景观叙事语言：

活水水池：活水景观小品运用隐性叙事法展现当年“大战黄龙滩”事件，让人们通过景观小品产生联想和想象来理解空间。

旗杆阵：一条条威风林立的旗杆，象征着冲天的干劲，展现了积极向上的力量。从亏损大户到摘掉亏损户帽子，再到实现全面盈利，走在旗杆阵之中，让人们感受到的正是一种肃然起敬的二汽人的精神（图3-10）。

   

③80—90年代：春华秋实篇

时代背景：1985年，二汽在汽车产、销量，上缴国家利润和税收，均占全国汽车企业60％以上，创造了上世纪80年代的辉煌。1987年二汽成为国内第一家年产突破10万辆大关的汽车生产厂，跻身于当时世界三大卡车生产厂家行列。

景观叙事语言：

    彩色的塑胶材料铺装，莲池，车轮花坛、亲水平台，喷泉等这些景观元素营造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观意向。在此区域的叙事设计中，使用对比的手法，与前面的区域形成反差，意味着二汽逐步走向更加辉煌的发展时代。（图3-12~3-14）

     

 

④进入21世纪：走向未来篇

时代背景：未来五年三个80：产能80万辆，建成区面积80平方公里，城区人口80万。张湾区形成—主多元发展格局：汽车工业新区、商贸物流新区、生态文化旅游新区、生物产业新区。

景观叙事语言：

游线设计。一条空中木栈道从最高处直接延续到入口处，叙事学上采用隐喻的表现手法，意味着张湾未来的发展不仅仅是要走在高处，跟国际接轨，更是要忆苦思甜，把二汽人勇于拼搏，不怕吃苦的精神继续发扬光大。（图4-15）

未来之窗：在这个区域的景观小品中设计了一个未来之窗的景观亭，亭由窗的概念演变而来，表现对未来的一种希望。在功能上，给人们提供了驻足休息、交流以及避风遮雨的空间。（图3-16）

   

                  

 结语

张湾文化园景观设计通过叙述秩序的组织、直接叙事和隐喻叙事手法的运用，展现了叙事性景观设计在实践中的价值，把景观推向一个新的美学范畴，即景观的美可以在人与空间的互动交流中产生，在集体记忆的传承中实现景观美的延续。叙事性景观设计的发展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和体验景观深层的文化内涵，实现景观作为人类文化载体的价值回归。这一价值曾经是也应该继续成为中国现代景观发展进程中的题中应有之意。

参考文献

1. Mattfew Potteiger, Jamie Purinton. Landscape Narratives: Design Practices for Telling Stories[M]. Wiley&Sons,INC,1998

2.王祥.城市景观设计的叙事性表达研究[D].合肥工业大学，2012

3.王纪敏.城市公园叙事性景观研究[D].南京林业大学，2011

4.牛超.电影叙事手法对叙事性景观ML2015设计的启示与应用[D],哈尔滨工业大学, 2012

5.卞松磊.纪念性景观的隐喻性研究.美与时代•城市[J],2013(1)

6.刘滨谊,张亭. 基于视觉感受的景观空间序列组织[J].中国园林,2010,(第11期).

7.艾伦•S•魏斯，段建强（译）.无限之境——法国十七世纪园林及其哲学渊源[M].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3

8.冯炜.景观叙事与叙事景观——读《景观叙事：讲故事的设计实践》[J].风景园林,2008,(第2期)

9.马定武.城市美学[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5

作者简介：温全平，1975年8月生，男，汉族，山西大同人，博士，华东理工大学副教授，硕导，研究方向，现代景观规划设计理论与方法